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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寒:那些和五條人、野孩子一起看過的風景

2020-11-15 13:03:06來源:虎嗅網  

出品 | 虎嗅年輕組

作者 | 水原瓜子

題圖 | 來自受訪者

本文首發于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里,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又一季樂夏完結,當年輕的樂迷不舍地向舞臺伸出手,吶喊屬于他們和樂隊的夏天結束了的時候,節目里坐在二樓、頂著茂密爆炸頭的“專業樂迷”郭小寒有種局外人般的平靜。

 

作為前文化記者、樂評人和民謠經紀人,這些樂隊的故事已在她身邊上演數十年,幾乎和她成年以后的所有生活并駕齊驅,并還在繼續。

 

用她七年前寫五條人時的標題剛好可以總結:最好的風景我已經看過。

七年前的大年初三,五條人第七次辦“回到海豐”演唱會 ,郭小寒也聞訊趕去。

 

仁科和阿茂像往年一樣,背著樂器,擠上大巴,回到海豐,自己東借西借搭起舞臺,親朋好友都拉來幫忙,舞美的暴裂簡陋因為用心和搭配顯出別樣華麗,按郭小寒的記述,充滿“鄉村暴力浪漫美學” 。五條人唱過老歌,唱新歌,最后,舞臺上的將軍沖進舞臺旁邊的夜市,醉倒在海豐的夜幕中。

 

一年能看上百場現場的郭小寒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搖滾演出,記錄這次充滿五條人味道的海豐之行收錄在郭小寒新書《沙沙生長》中,是33篇文章中的一篇。

 

在這本書的序言最后部分,她寫了這么一句: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民謠音樂人怎樣用自己的風華正茂換取歷史。在虎扯電臺她告訴我,沒想到那是五條人最后一次辦成這個縣城演出。

 

沙沙生長:與民謠有關的日子|虎扯(點擊這里收聽完整節目

vol. 128

嘉賓:郭小寒

主播:西瓜

錄制、剪輯:七六三

 

此時的五條人,已成為這一年中華大地上最炙手可熱的樂隊,那樣質樸的現場如今從任何角度考慮,都不可能再被復制。她成了這段絕版記憶的記錄者和參與者。

 

樂夏開始前,許久沒有聯系的仁科給郭小寒發了條信息,問她要不要來江湖看一場五條人的秘密演出,郭小寒去了,站在離舞臺一米半的地方,她確信他們真要上樂夏了,這是秘密演出,也是為了提前拍些未來要用的節目素材,那天演出過后,他們像從前一樣喝酒,她開玩笑地問他們:“你們紅了怎么辦?”。

 

在虎扯,郭小寒回想說:“我覺得那可能是我們這些年最近的一個時刻了。”

 

事情的進展超出很多人預料,這些過往很快恍如隔世。郭小寒則很自然地側過身,看最閃耀的仁科阿茂路過她,走向更大舞臺。

 

 

對于觀察者而言,所有故事生于悲喜,其實又最無所謂悲喜,如實記錄就足夠。于是,自認“沒有引發爭議討論和流量能力”、因此沒能在節目上有太多觀點露出的郭小寒,在樂夏落幕之后,不動聲色地出了兩本書:《生而搖滾》和《沙沙生長》。

《生而搖滾》,圖片來自郭小寒

 

《生而搖滾》講述了13支中國樂隊的經歷,其中包括新褲子、刺猬、后海大鯊魚,《沙沙生長》的副標題則是:中國當代民謠走唱錄,其中收錄了郭小寒從前寫下的三代民謠領軍人,從老狼樸樹,到野孩子周云蓬、再到李志五條人……

 

有人看到這些名字和樂夏陣容如此重合,指責郭小寒是在赤裸裸地追熱點。郭小寒挺無奈:“我寫他們超過3000字的第一版(指從前的報紙版面)的時候,他們都還是一場演出不超過50人的nobody。”

 

其實,她的經歷本就無可替代,一開始是以記者的身份訪問他們,接著成為了一些樂隊的經紀人,又有了按小寒的話說“他們接納我可以風雨兼程地走一段”的走江湖,后來她還成立了自己音樂互聯網公司。

 

遇上2020春天漫長的疫情居家時間,郭小寒下決心整理了書稿,集結成冊,一切本就是順利成章的。

 

為了避免所謂蹭熱點之嫌,郭小寒在近期的采訪中盡量不強調那些和樂隊、音樂人的私人記憶,說到野孩子、張瑋瑋、萬曉利、宋冬野,都是這樣,她有時說:“你看這一萬字的稿子,幾乎是我們所有的交集了”。

張瑋瑋,圖片來自郭小寒

她把這些片段放進更大的背景里,只有很樸素的愿望:為過去與音樂有關的日子,留下證據。她甚至專門為《沙沙生長》挑選了一種會迅速變黃的紙張,一位朋友拿到書一段時間后發信息給她說:“我遠遠的看著它,突然覺得我的某一段生命有了一個證據。”郭小寒一下被打動,這就是她要的感覺。

 

不講樂理,不煞有介事地去分析,可奇怪的是,看到她寫他們的文字,你會馬上有一種和宇宙聯通的感覺——原來他們是這樣,原來過去某日一切曾如此不同。

 

比如2015年這篇寫萬曉利的《萬曉利:太陽為什么是圓圓的》,郭小寒從萬曉利的12歲寫到了推出專輯《太陽看起來圓圓的》的2015年,那一年萬曉利44歲了,已經歷過北漂的艱辛、大器晚成、一夜爆紅,還有突如其來的“寂寞荒涼”。

 

如果從前提起萬曉利,你只能想到《狐貍》、《女兒情》,那么在這篇文章中,你可以看到那個19歲就結了婚,不甘心在農業局上班的縣城小子,你可以看到那個被人說鮑勃·迪倫卻根本不知誰是鮑勃·迪倫的北漂酒吧駐唱,你可以看到半分鐘欣喜熱切地簽下第一個合同的新人,你可以看到一個在生人面前不善言辭,喝了酒卻不小心走漏了心聲的詩人,你可以看到夜幕中疾馳的出租車上,一邊大笑讓司機一直往北開的、渴望逃離的靈魂……

 

一萬多字的稿子,郭小寒好幾次打開重寫、改寫、增增減減,巧妙地用歌名串起了她眼中的萬曉利經歷的改變。有些時刻,她在場,有些時候她不在,可她仍努力提供了無數動人的細節:

 

“他在自己做飯的時候寫下了《土豆》,在游泳館還沒開門的大門口寫下了《太陽看起來圓圓的》,在杭州回北京的動車上寫出了《老狗》和《初夏》。“

 

“有一天曉利跟朋友從山上下來,走到中間的臺階上歇腳,他掏出手機隨手在記事本上寫了幾句‘扔得圓圓的’。是的,這是這張專輯最后一首歌《絲絨蝴蝶》的歌詞。“

 

還比如,完全以具體日期為小標題,頗具民謠史料意味的《野孩子:不要問山高路遠我是誰》,這篇文章將郭小寒個人的人生歷程和中國民謠的重要瞬間編織在了一起,讀完你的腦海中會自動播放影集:

 

從千禧年起,到第一個15年過去,在綠皮車上,在河酒吧,在無名高地,在D22,有張瑋瑋,有張佺,有小河……有天下著大雨,張佺最后出場,一個人安靜地唱,有天小河瘋狂地從舞臺一躍而下,摔到骨折,從此性情大變……

 

有無數和郭小寒一樣的年輕人,就這樣,在地面粘濁的 Livehouse 昏暗迷亂的燈光里,見證了“民謠從樹苗到樹木再到樹林的過程”。這后半句,是仁科留在《沙沙生長》封面上的話。

 

 

見過最好的風景的郭小寒,希望的是為那片江湖作傳,人來人往,她曾無限靠近過他們,被他們接納風雨兼程踏上“走江湖”的旅程,又總是遠遠地看著。

 

在這樣一片江湖里,相見或者相忘都是太容易的事。對于她來說,這樣的距離剛好適合她,也剛好適合記錄。

 

如老狼在《沙沙生長》封面上的話:“郭小寒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采訪者,她更執著更投入到民謠的變化場景之中,她是這些人的朋友,甚至是工作中的伙伴。這本書是這群民謠音樂人的故事,也是她自己的故事。”

 

在虎扯電臺,郭小寒的語速還是一如既往地快,很多敏感細密的線頭她毫無保留地對著話筒拋出,我確信我錯過了很多可以抓住然后追問下去的機會。

 

我佩服她描繪過往的語言,兼具準確性和詩意,作為一個也曾將全部青春期奉獻給某種熱愛的人,我知道,這種表達的動力是濃烈持久的熱愛和相信。

 

所以我問她對音樂有多堅信,她說,音樂對于她就是“宇宙Wi-Fi”,可以連接宇宙中任何兩個人。

 

在書里,這個說法可以由她和李志相識的故事佐證,在電臺里,她說了她被詹姆士樂隊打動因此想和永駐認識的故事,她給永駐微博留了言,卻遲遲沒等來永駐的好友驗證,有天她突然釋然,在備忘錄里寫下了:

 

宇宙不需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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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郭小寒:那些和五條人

責任編輯:hnmd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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